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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07-17    作者:佛教用品

  潘家园是北京最有名的古玩旧货市场,这里的一天从晨光微露时就开始的,这时候的市场叫做“鬼市”,要想淘到好货,鬼市是一定要光顾的。市场里的货品五花八门,从新疆的玉石到前朝的弓弩,再稀奇的物件,都能在这里找到。偶尔还能看到店主神神秘秘地从柜台下边掏出一两件青铜物件以相对便宜的价格来招揽买主。这么低的价格,这么好的东西,怎么看都是买家占了便宜,难道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

  事实上,国家的有关部门早已规定,这种市场是禁止出售文物,尤其是青铜器这样的珍贵文物。如果私人收藏者要出售,首先要到各个博物馆或者文物商店对器皿进行估价,然后在文物商店出售,但实际上由于对于购买和出售青铜器的规定很严格,即使是文物商店,也很少有商周青铜器出售。

  而在私人的店铺中,不可能有真品商周青铜器出售,我们正真看到的都是仿制品,那么这些仿制品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样来的呢?在河北唐县,在这个偏僻的村庄,仍沿用着两千年前的古老而神秘工艺——失蜡法,经过一道道复杂的工序,经过工匠的巧手雕琢和蜡汁、铜汁的双重浇灌,两千年前的青铜器即将获得重生。

  孟宪忠师傅是民国时期北京青铜器伪造名店“万隆和”古铜局的第四代弟子,他正在着手准备仿造长信宫灯,或许从中我们大家可以管中窥豹,一探青铜器仿制品的端倪。

  长信宫灯,河南中山靖王墓出土,国家一级文物,制作于西汉时期,通体镏金,因为摆放在窦太后居住的长信宫,所以叫长信宫灯。

  孟师傅首先会制作出宫灯的石膏模型,模型上的纹路必须和原物分毫不差,当石膏模型完成后,孟师傅将带着它前往河北唐县的工厂进行浇铸,浇铸必然的联系到成品优劣,青铜器制作的成败在此一举。

  虽然过目不忘是每个仿造工匠必须掌握的技巧,但这也增加了后人分辨青铜器真伪的难度,制作精良的青铜器仿制品常常会使行家走眼,上当受骗。

  20世纪初的中国正值清末民初的乱世,几乎所有行业都萎靡不振,但古玩业却例外,非但没有破败,反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兴盛。

  一方面,金石学在清朝后期开始复兴,需要大量实物进行研究,更重要的原因是世纪初河南安阳殷墟的发掘,大量精美文物出土,外国人纷纷来到中国寻找藏品。

  北京理所当然成了当时古玩业的中心,琉璃厂这条古老的街道曾经遍布商号,其中有一位姓孙的老板是当时数一数二的人物,鉴赏过的文物不计其数,而他一手经营起来的古玩店,也是旧北京有名的铺子。但突然有这么一天,孙掌柜悄悄掩上店门,离开了这条老街,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段往事被淹没在了琉璃厂浩如烟海的历史当中,但是人们始终不解,古玩店为何关张呢?还要从一件青铜虎头仪说起。

  孙掌柜曾经花一万现大洋购买了一件青铜虎头仪,当时一袋上好白面只需要2个大洋,一万大洋不是一个小数目。当他把买回来的青铜器碰在手上细细观看时,脸色大变,因为见多识广的孙掌柜看出来这是一件假器,这致命的一击使得他负债破产,回到河北蓟县的老家郁郁而终。

  琉璃厂的老行家都会有打眼的时候,可见有些青铜器仿制品制作何等逼真,而那些真正商周时期青铜器精品的价格往往高得超乎大多数人的想象。

  尽管青铜器铸造从夏朝就开始了,但工艺仍没有大的改变,在位于河北唐县的青铜器铸造厂,孟师傅将在这里完成长信宫灯的浇铸。

  工人将烧热的蜡倒入石膏模型中,不停翻转,商朝制作青铜器也采用同样方法,只不过用泥模塑造,用天然蜂蜡制作蜡模罢了。最后当蜡汁冷却到一定厚度时,将剩余蜡水倒出,蜡模就做好了。这是个需要经验的工作,模子的厚度全在对时间的把握。工人都是附近村子的农民,也是技术高超的工匠,而经过他们双手制作出来的模子将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承受烈火给予它们的巨大考验。

  迄今发现最早的青铜器雏形出现于夏朝,作为礼器使用灭迹于秦汉。所谓“常礼于器”,青铜器是王权等级的体现。古时候出土一件青铜器往往是了不得的大事,是国家祥瑞的征兆。从商代开始,青铜器上出现了一种独特的文字,叫做“金文”或“钟鼎文”,对这些文字的解读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我们认清有文字记载以前的中国历史。

  旧时的王朝虽已泯灭,但神秘的器皿仍记载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人们试图通过对于它的解读来了解久远的中国历史,于是这些或小巧或宏大的青铜器就成为众多收藏家竞相追逐购买的收藏精品。

  经过大约1小时的制模,两个长信宫灯的蜡形被送到了修复车间,在微弱的灯光下,妇女们用手中的工具飞快地在燃烧的蜡烛上蘸上蜡油,趁热对蜡形缺损的地方来修补和雕琢,经过修补的蜡形将被送去滚沙,工人们在蜡形上仔细地滚上一层石英沙,以便形成坚硬的外壳,然后浸入氨水,通常这道工序大概要反复8次左右,以足够的厚度来适应接下来一整夜的烘烤。

  经过整个下午的准备,长信宫灯的模型将要被放进窑里烘烤了,这就如同原石一般,要经过切割,才能呈现钻石的耀眼光芒。而每一次烘烤都如同冒险,最后能不能成功呢,谁也没有十成把握。

  正因为制模和烘烤的困难,在两千年前,青铜器的诞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每一个模子只能制作一件物品,所以夏商周铜器都只有一件存世,而正因为数量稀少,青铜器真品往往价值连城,而其中刻有铭文的青铜器更为昂贵,于是古董商为了牟取暴利,常常在假器或者旧器上进行昝刻,仿制商周铭文。但也正是因为这些金文,使伪器在行家面前无所遁形。

  1990年,故宫博物院研究员杜乃松来到香港中文大学,在这里,这位中国青铜器研究鉴定的资深专家,将应邀一睹一件稀世珍宝的庐山真面目。

  青铜盘最初是作为洗手的器具,后来发展成青铜礼器中的一种,人们有时会将文字刻在盘子中央,散氏盘就是一件制作于西周时期的著名青铜器,共刻有铭文三百五十七字,是件稀世珍宝,但很多这样的真品却失散了,兮甲盘就是这里面一件,据说兮甲盘制作于西周晚期,共有铭文133字,记载着周宣王大将兮甲与北方民族猃狁发生战争的情形。字体优美,只可惜自民国收藏家陈介棋后,这件盘子就遗失了,只有拓本存世。

  现在在日本书道博物馆,也保存有一件叫做兮甲盘的青铜盘,但是经过考证,这件盘子和陈介祺先生保存过的那件兮甲盘是两回事,现存日本书道博物馆的青铜盘也是伪做的。

  青铜器作假古已有之,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宋朝时,仿制青铜器的作坊就已经很有规模了,兮甲盘作为一件非常著名的青铜器,被仿造的可能性很大。

  从质地和纹路看,香港中文大学保存的这件盘子是周代的青铜盘没错,上边的铭文的内容也和拓片上分毫不差,难道这就是那件自民国就不知踪迹的兮甲盘吗?时间一点点过去,杜乃松终于发现了铭文泄露出来的信息。

  在铭文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杜乃松发现,其中有一个甲字,刻得非常模糊,没有拓本上的清晰。见多识广的杜乃松研究员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利用腐蚀法在青铜器上刻字的典型作伪案例。

  腐蚀法就是将铭文用一定的方法先写在金属器具表面,然后利用二氯化铁或者硝酸这样的强酸液体,对字进行腐蚀,这样就不会留下刻凿的痕迹,但是这种技术并不容易掌握,如果强酸在字上边浇得太多,那么腐蚀过度,字就不成字了。

  除了强酸腐蚀以外,工匠们更多时用一种小巧的平头昝在铜器表明上进行昝刻,尽管技艺高超,但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容易走刀甭茬,留下痕迹。说起来很容易,但是让平常人辨别这些字体并不是特别容易,因为这需要深厚的古文字学功底,和丰富的文物鉴定经验,但无疑铭文的辨别是青铜器鉴定很重要的一部分。

  在摄氏1100度的高温下,铜已化作翻滚着黄色烈焰的铜水,经过连续一夜十四个小时烘烤的石英模子坚硬无比,中心包裹着的蜡已经融化流出,等待铜水注入。

  古时候用来铸造青铜器的是一种铜与锡的合金,也叫红铜,每个地区铜矿开采冶炼出来的红铜成分也并不相同,想要依靠铜合金的成分比例来辨别青铜器的时代和产地,准确率并不高。对那些没有铭文的铜器,人们就需要用其他方法鉴别。

  现在用来铸造青铜器仿制品的大多是黄铜,工人们用长柄勺子舀出铜水向模子里浇灌,冷却之后,打破模子,青铜器毛坯就这样呈现在我们眼前。

  如果将文物比喻为钻石,那么北京故宫博物院无疑是世界上顶级的珠宝店之一,这里收藏着为数众多的艺术精品,无论字画或者是器具每一件都是一颗夺目美钻。但谁能想到,在这堂堂紫禁城中,居然也有鱼目混珠的赝品。

  民国初年的北京,一个中年男人行色匆匆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他穿过一间小木屋,谨慎地将贴身携带包裹中的一件物品埋进屋后院子的土坑中。但这时的他并未料到,这件被他埋入泥土的东西后来竟和故宫有了不解之缘。

  新中国成立后,许多文物被无偿捐献给国家,其中就包括一件父乙鼎,它在五十年代被送到了故宫,在当时看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商代礼器。

  八十年代在对文物进行整理的时候,专家发现,这件父乙鼎整体锈色发暗,而且没有层次感觉,后来经过走访当时还健在的王德山先生,确定这是他做的一件仿品。

  民国时候北京仿造青铜器最有名的铺子叫做万隆合古铜局,孟师傅就是它的传人,那位手艺高超的工匠王德山也出自它的门下,就是他把仿造的鼎埋入地下三年,后来传进故宫的。之所以能骗过行家的眼睛,无疑要归功于逼真的铜锈了。

  像铭文一样,铜锈也显示了铜器悠久的历史,但同时也成为鉴赏家辨别真伪的手段。在被埋入地下的岁月中,青铜器和空气中的氯气、二氧化氮发生反应,铜锈就是它们的氧化物,虽然看起来色彩斑斓,这也是一种有毒的物质。后世仿制青铜器的工匠们需要在铜器表面做出锈色,而一件仿制铜锈逼真的器具,常常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骗过行家的眼睛,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

  在青铜器检验判定的过程中,有一种技术,就是观察铜器上锈蚀的质地。如果是真的几千年前制作的铜器,那么它上边的锈蚀都是非常牢固和坚硬的,自然生成,不容易抠下来,而且外表也很光润,但如果是假器,那么它的表面上是一层假锈,也是软锈,用手一抠就下来了。

  工匠们调和漆皮,酒精和颜料在铜器表明上进行涂抹,这种方法形成的锈色颜真,层次分明,和真锈非常类似,但不牢固,会慢慢剥落。还有一种办法是将假铜器用酸腐蚀,深埋地底若干年,这种锈通常比较生硬,没有层次感。那件混进故宫的归附一鼎,两种方法兼而有之,并且又是由当时最顶尖的工匠制作,所以能逍遥自在地住在故宫那么多年。

  当长信宫灯打磨好了之后,孟宪忠师傅首先将用传统方法为它镏金,用汞将黄金化为金泥,用刷子将银白色金泥在铜器表面涂抹均匀,经过烘烤,黄金本色显露无遗。接着进行最后做旧的工艺,只需要用一种特殊配方的涂料涂抹在青铜器表面,作旧的工作就完成了,剩下的便只是等待。

  五天后,长信宫灯镏金的表面已经长出了斑驳的铜锈,与真品相比,形态几乎一样,一件精湛的青铜仿制艺术品就此诞生。

  两千多年过去了,商周的贵族怎么也不会想到,代表王权的青铜器慢慢的变成了古玩市场中随处可见的寻常物件了。尽管如此,我们仍对这种优美而神秘的礼器着迷。但面对这些美丽的器皿和商贩的巧舌如簧,应随时保持清醒,毕竟,馅饼不会从天而降。(作者:陈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