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悲喜的迷雾解读“萧红”

发布日期:2024-07-11    作者:乐鱼综合体育平台

  26日晚,由黑龙江大学文学院教授、《从异乡到异乡——萧红传》作者叶君最新创作的话剧《落红》将在黑龙江大学首演。作家萧红短暂而极其丰富的一生,一直是文学、影视和舞台等领域的创作“兴奋点”,但因其感情经历错综复杂、众说纷纭、迷雾重重,导致了创作的难度,成为许多剧作家不敢碰触的题材。叶君是萧红研究领域的佼佼者,由他历时四年构思创作的话剧《落红》,引发了人们广泛的关注。

  记者:萧红短暂的一生却有着极为丰富的经历,她的作品光芒璀璨,她的爱情千回百转,其中涉及的鲁迅、胡风、茅盾、丁玲等声名赫赫的现代人物更是多达数十位。这样一个传奇式的作家,把她的故事搬上舞台和银幕,因为线索太多、头绪太多,对很多剧作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吧?

  叶君:的确如此。以话剧表现萧红的人生经历,一直是我的梦想。但是,在舞台的有限空间和时间里表现萧红纷繁曲折的人生,毫无疑问是巨大的挑战。为了寻找到一个理想的结构,我思考了四年之久。在这部戏里,我选取了萧红短促而丰富的一生里的三个片段,即二萧初识、二萧分手以及萧红的最后人世逗留,并以她临终前在医院里的回忆加以串接,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结构,对目前的样子我比较满意。我觉得此剧相对完整地表达了萧红的一生。

  记者:您是萧红研究专家,专著《从异乡到异乡——萧红传》受到了广泛好评,此次创作话剧《落红》,您是完全依据史实创作呢,还是有您自己想象的情节,去构思戏剧中的高潮、冲突和泪点?

  叶君:在哈尔滨生活近十年,萧红传记研究几乎是我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完成《从异乡到异乡──萧红传》之后,今年春天出版了《萧红与生命中的他们》,以学理探究萧红与生命中几个重要的男性的关系。话剧《落红》中的绝大部分情节,源自目前萧红传记研究中已经明确的史实。为便于舞台表演,只在极个别的地方做了轻微的改动与想象。我一直认为,萧红的一生太过戏剧性,无论以哪种艺术形式表现,事实上都不需要刻意去编造与虚构。这部戏里的高潮与泪点都是自然出现的。

  记者:萧红的故事在极短的时间内两次被搬上大银幕,但是无论是霍建起、宋佳版的《萧红》,还是大家期望非常高的许鞍华、汤唯版的《黄金时代》,在票房和口碑上都表现平平,很多萧红研究专家表示,两部电影只塑造了一个在爱情中沉浮的女人萧红,而不是一个将写作视为生命的作家萧红。您对此怎么看?您认为这两部作品的“短板”在哪里?

  叶君:老实说,看了霍建起、宋佳版的《萧红》,我难掩失望,该片对萧红的表现毫无诚意,是一部敷衍应景之作,也正如诗人桑克所言是一部似是而非的电影;而寄予较大期望的许鞍华、汤唯版《黄金时代》对萧红的人生经历缺乏剪裁,加之叙事方式过于花哨,影片过于沉闷、冗长。两部关于萧红的影像叙述的缺陷,我认为根本上源自主创人员对萧红缺乏真正深入的理解。

  记者:看《落红》剧本,我发现您依然选择萧红的情感经历作为叙事主线,她的写作经历叙述较少,只在她与骆宾基、萧军、端木等人的对话中有所体现,比如“作家不属于某个阶级,而是属于全人类;写作,永远对着人类的愚昧。”“有各式各样的小说家,就有各式各样的小说!”等等。是不是要讲好萧红的故事,一定是以她的情感经历作为主要内容呢?

  叶君:叙述萧红,自然没有必要也无法回避萧红的情感经历,重点是以什么样的态度和立场加以观照,能否传达出对萧红的理解。舞台表演的形式,虽然难以呈现萧红写作的场景,但是,在表现其情感经历时,我还是时刻提醒自己,我要表现的是一个作家,这是一个作家的情感经历。我的努力能否达到预期效果亟待观众评价。不过,剧本在《剧作家》今年第2期发表之后,本省的一些作家朋友读过之后表示,很明显可以感觉到这是一部关于作家的戏。

  记者:《落红》采用倒叙的手法,让萧红在香港的病床上,对着骆宾基回顾自己追逐爱的一生。剧的开头,萧红说:“旁人看来,无论跟萧军分手,还是跟端木结合,都是我的错。但是,一个女人的遭遇,冷与暖,伤与痛,只有自己明白!”剧的尾声,萧红喃喃自语:“怀着汪恩甲的孩子,跟萧军同居;怀着萧军的孩子,跟端木结婚。宾基,恐怕我死后,广为流传的将不是我的那些文字,而是这些所谓传奇。没有人真正了解,一个只活了三十一岁的女人到底遭遇了什么,到底受过命运怎样的捉弄。那,将是我最大的悲剧!”这是您对萧红情感经历的认识和总结吧?

  叶君:的确是。叙述萧红的一生,灵魂在于传达对萧红的光彩与晦暗、幸福与哀痛的理解。我此前没有写过话剧,之所以写一部关于她的话剧,是因为这是我的梦想,我觉得舞台艺术能够把自己近十年来对萧红的理解集中表达出来,从而能够让更多人对她有更加深入的了解,而不是仅仅停留在那些肤浅的传说上。

  记者:在《落红》中,您清晰地表达了自己对萧军和端木的看法。比如萧红说:“你们都以为是萧军救了我,其实,救我的是32年的大洪水。松花江决堤,道里道外一片汪洋……一只红十字会难民船,终于让我逃离该死的东兴顺旅馆……萧军接纳了我……萧军不仅吸引了我,也吸引了其他女人。他见到漂亮女人就要追逐,全然不顾我的感受……他的一段段恋情毁了我所有的快乐。我认识到女人的可怜,再大的荣光,也难敌爱的缺憾……而他,始终觉得拯救了我,我应该永远心存感激。这……是我真正的苦难!”

  对于端木蕻良,他的离去又归来,他在萧红生命最后一刻的守护,您借用骆宾基的“口”说——这一刻,我看到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发自内心的哀痛。我对他多日来的怨恨,还有鄙夷,一下子消释了。

  这样的陈述是您对“二萧”还有端木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的结论吗?它会不会引发争议?

  叶君:关于萧红一生的叙述,长期以来存在诸多讹误,近年的萧红传记研究做了许多订正,作为一个研究萧红生平的学者,在这部戏里,我想体现出萧红传记研究的最新研究成果。这里所传达的是我对萧红与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的关系的理解,是我本人在基于现有研究成果基础上的一种解读,力图不带任何“前结构”去理解萧红与这些男性的关系,努力将他们还原成带有人性弱点的普通人,而不是刻意美化或贬低某人。如能引发争议,恰恰表明此剧让观众对萧红的情感经历有了新的认知。

  记者:最后请您介绍一下《落红》的主创人员吧?听说导演和演员都是黑龙江大学师生,为什么您选择自身的同事和学生来演萧红,而不是专业的话剧演员?

  叶君:《落红》的导演是黑龙江大学文学院的一个大二女生,青年萧红及其他人物都由黑大学生扮演,病床上的萧红由我的同事徐彦宾老师扮演。徐老师曾有过在中戏进修一年的经历,非常热爱舞台艺术,更重要的是,主创人员对萧红的热爱与理解让我感动。此剧前后排演了半年之久。我想他们的诚意或许可以弥补专业上的不足。而一些专业演剧机构也对此剧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日后或许也会有专业剧团演出这个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