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作家残雪:在女性真正解放的过程中男性扮演非常非常重要的角色

发布日期:2024-03-16    作者:乐鱼综合体育平台

  有这样一个人,留着娃娃头,大多时候还有着中分的刘海儿,戴着一副眼镜,眉眼弯弯,俨然一副文艺工作者的样子。

  有这样一个人,因为个人英雄主义色彩浓厚被批判,在国内鲜少有人知晓她,国内甚至从未获奖。

  有这样一个人,提名2015年美国纽斯塔特文学奖、英国独立外国小说奖、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美国最佳翻译图书奖,集齐当代中国作家三最:作品被翻译得最多,作品入选外国高校教材最多,专门研究她的机构最多。

  而不论是哪一面,这都属于她——残雪,一个先锋派作家,一个致力于向内延伸探索自我的人,一个认定了方向便勇敢坚持的人,不论外界评价如何,她从始至终坚持如一。

  残雪,本名邓小华,1953年生于湖南长沙,祖籍湖南耒阳,是个地道的湖南人,带着一些骨子里的执拗与霸蛮。父亲邓钧洪,曾任《新湖南报》(今《湖南日报》)社长,因着家庭的熏陶,她倒是继承了些笔杆子的基因。

  但后来的她便遭遇了一系列的家庭变故。先是1957年,一家人住进了山林。野孩子一般的生长,赋予了她自然的灵性,这也见于她后来的作品之中,但也因此与外界脱了些交流,4年后回归与人相处便生硬了许多,甚至有些叛逆。

  再有一个对她影响相对来说比较大的就是她的外婆,一个典型的南方封建传统女性,喜欢用民间巫祝之术来解决生活问题,有时候甚至如神婆一般,口中念念叨叨、神经兮兮。

  生活困苦,校园无依,她便时常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甚至是把自己分裂成几个不同人格,进行角色扮演,去向内挖掘自己的精神世界。

  所以我们也能在作品里感受到一种朦胧但又殷切的期盼,带着我们去自省、深思。

  作为一个先锋派作家,残雪将先行者角色做到了极致。她一开始就选择的是一条与主流文化相悖的路,而当同流派的作家或多或少融入主流文化,相继远离先锋派的要义,只有她,一步一步更深入探究自己的精神世界,一直在这条路越走越远。

  上个世纪80年代是中国先锋文学初起盛行之时,马原、苏童、余华等青年作家纷纷登上舞台,对传统文学理论及观念发起挑战,特别是对小说的叙述方法和语言经验进行了新实验,走出了一条饶有意味的文学之路。

  这段时间作品还带了比较重的烟火气,虽侧重对内心世界的探索,但是有明显的外部世界的干扰。《山上的小屋》便是这一段时期的代表作品,虽然设定了一个荒诞的背景,但却是扎根于动荡社会现实的。

  小屋就像是她想碰触却得不到的理想,因为家里有家人的窥探、母亲的凝视、父亲变成了狼、妹妹的绿眼睛,我就像被禁锢的灵魂一般,一次次逃离,一次次爬上山,却只见白石子的火焰,没有葡萄,更没有小屋。这种恍惚存在的小屋就像是理想的彼岸、灵魂的安详地,让人无数次失望,但也无数次前行。

  时间轨迹往后移,进入90年代。当苏童、余华发表《米》、《妻妾成群》、《活着》等小说,先锋作家纷纷走向通俗化,而同时期的她发表《突围表演》、《痕》等作品,作品结构更自由,完全脱离于约定俗成的条条框框,就像是意识流一般,几乎完全进入了精神世界,迸发的思维走向哪里,她的笔触就到何方,带给读者灵魂的风景。

  残雪曾这样评价自己的作品:我的作品就是为未来写作的,二三十年后,人们会看懂我的作品。

  所以当外人不理解她的创作理念、不理解她的作品时,她并没有为了迎合而做出改变,反而是在30多年的创作生涯里,一步步深入探寻自己的内心,展示自己的精神世界,也引人深省。

  都说作品会映射作者的特征、性格等要素,残雪作为一名作者,她的先锋性除了体现在作品的形式特质本身,还体现在作品内容里的内涵。而她作为一个女性作者,有一个不得已提的就是作品里的突出主题——女性意识的解放。

  男女平等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古代自不必多说,男权至上,男性可以妻妾成群,而女性只能沦为附庸。放在如今,虽然女性独立意识愈发强烈,但依然有不少重男轻女、职场性别歧视问题。而残雪亦关注到了这样的一个问题,用她的话来说:我的每部作品都有女性独立意识。

  《五香街》是她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也是将笔触重点投放在女性解放独立的长篇小说。作品简单描述了五香街上发生的一段莫须有的,并以此为导火索,让街上的B女士、寡妇女士、金老婆子、跛足女士等不同女性轮番登场,她们群情激昂,不盲从,不迷信,坦然发表甚至有些违背传统的观点。

  作品最妙的一点就是,她打破了性的禁忌、用反讽的语调讲性的好话坏话说得酣畅淋漓而读者也觉得自然。

  读者读时沉迷于滔滔不绝的语言狂欢,书离手时能让读者冷静思考小说的总体象征,猛然惊觉书里的女性是多么的富有个性、多么的独立而通透。

  而她选择的男性记录者更是妙,隐含了一个重要信息——在女性真正解放的过程中,男性并不是站在对立面,而是扮演非常非常重要的角色。

  残雪是为数不多的敢于自称女权主义者的人,但她笔下的女人永远是自然地自我愉悦,而不是生硬地表现女性意识,更不是举着旗帜高呼女性独立。

  这就如她的向内探索一般,缓缓地、不着痕迹地带你走进女性独立意识,猛然醒来才反应已确定进入了自己的灵魂情境里。

  残雪一直是个有争议性的作家,喜欢她的人觉得她的文字干净,发人深省,就像走进了自己的灵魂世界一般,认识人的本质矛盾,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自我的发展。不喜欢的人便会觉得她过于极端,特别是对于本民族文化的一些批判,难免让人听着刺耳。

  首先,对于中西方文化这个大的版块来说,她认为不应该直接将两种文化放在对立面,因为各有优劣。中国民间传统文化要焕发新的生机,我们该学会大胆利用西方文化的思维方法和工具,取其所长为我所用。其实这与我们现在说的求同存异,博采众长是不谋而合的。

  其次,就文学创作的地域性来说,我们常常陷入一个思维的怪圈,认为字里行间称赞本民族传统才是爱国的。殊不知,若是为了表现爱国而生搬硬套,反而让文字本身失去了力量,尤其是那种停留于表面经验和形式的作品往往生命力极其短暂。关怀现实、推崇民族精神是对的,但用错了力便容易让人视觉疲劳,起反作用。

  最后,回到她的作品上,往往给人晦涩难懂的印象,带有哲学境界,用她的话来说:读我的小说是需要有一些准备的,或者说需要经过训练。但其实她就是在追求一种纯文学的创作,传达的女性独立亦如是。她只希望读者可以通过阅读她的小说而尝试去探究自己的内心世界,致力于提高读者自省、自我批判的能力,实现自救与改造。

  我们游走在这世间,会遇到不一样的人和事,世界因这不同而多彩。残雪是独特的。她写欲,却让我们正真看到美好;她写恶,却让我们体会积极与善意;她谢罪,却让我们想要救赎。

  无论我们是不是看得到她的美好,但是却不得不尊重她的坚持,一个人,三十五年如一日,无论是自我探索还是坚持女性独立,不管是纯文学性创作还是给作品赋予哲学境界,我们都应该学习她的坚毅。